【山河令】吾乡
剧版大结局续写
4.0k一发完
00
天窗之首，本该心机深沉，怎么我说什么你都信呢？
傻子，你说什么我都信，只是因为那个人是你啊。
01
周子舒并非无知稚子，相反他见过更多所谓天道的残忍，怎会不知这世上根本没有平白无故与天抢命的办法。六合神功练下去他的命回来了老温要付出的东西必是难以承受的。
可他还是心甘情愿的被他骗，心甘情愿做留下来的更痛苦的那一个，也许就如那人所说，他毕竟是师兄，总要让一让他。
周子舒不怕死，若没有遇上温客行，三年于他已太漫长。他只是舍不得，舍不得让他受尽苦楚的温家弟弟送走了爹娘送走了小阿湘之后再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舍不得把他一个人留在这不仁天地，让他再如从前一般必须时时刻刻恶狠狠站着，不敢病，不敢痛。
周子舒想，做师兄真是好生艰难，把他留在哪一头都舍不得，离开他一时一刻都不能放心。算了，他也不是第一次被他骗了，就算这是最后一次，他接着去陪他也就是了。
02
包裹着他经脉旧伤的暖流渐渐孱弱下去直到最终消失不见。
即使已经有所准备，已经把自己哄好了，周子舒睁开眼睛看到对面的人还是一惊。温客行穿了一袭红衣来寻他，而今红衣衬着他满头白发，愈发显得妖冶惑人。只是可惜他惯常挂着笑的脸上，艳丽和张扬被生命力流失的苍白遮掩下去，薄薄的唇也苍白，许是太疼了，眼睫上还沾着点点泪珠，瞧着真真可怜。
与自己相抵的双手将将要滑落下去，周子舒探身去捞，接住那双细细的腕子。
周子舒时常想，老天莫非是有些残忍的恶趣味。老温生了这样一副好颜色，本该被不沾人间烟火的供养着，却被逼上绝路，尸山血海里打过滚才从地狱爬回人间。
他该是自小吃了太多苦亏坏了身子，即使安定下来也养不出二两肉。前阵子又生生死死的折腾过，此时一抓更觉出一双手腕细瘦的仿若他一用力就要断掉，他探过去的动作于是轻一点，更轻一点。
万幸，脉息不绝。
想来叶白衣这个前辈虽时而为老不尊，也还不算太不知分寸。
周子舒感觉到被自己握住的手热温度在渐渐流逝，倒真有了冰肌玉骨的感觉。他心疼人冻着却不忍心再去攥那双手，索性过去盘坐在温客行身后，把他圈进怀里给人心脉处温和却不间断的输送着内力。
03
温客行一直睡着，周子舒就用眼神反复描摹他的眉眼。从前他觉得温客行疯得厉害，现在想来这人根本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这世上没人真心疼他哄着他，他便只好大闹一场，想像别人家的小孩一样也得一点关心，可是从来没人给过他。
初时周子舒安慰自己，老温只是闹累了，如今有自己哄着，就让他多睡一睡吧，等养好了精神他又能像从前那样围在自己身边叽叽喳喳、上蹿下跳。
可是他睡得也太久了，久到周子舒这样有耐心的人都要等不下去。身在雪山，神功大成，他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只觉得这寂静逼得他快要发疯，而他每天守着的人越发清瘦。
新的四季山庄就建在雪山脚下，成岭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就长大了，已经完全担得起四季山庄的声名，却还是习惯上山来看他，跟他讲一讲那些也不知是师兄还是师弟的近况，谁的武功又有进益，谁讨了媳妇。也有的时候是不那么好的消息，譬如有的人出去山庄就再也没能回来，又譬如叶前辈终于解脱了。
周子舒就这样日复一日的过着，现在话多的人变成了他，时时在温客行榻前絮絮叨叨，有时哄他，哄累了人还不醒他便也吓唬他。
“老温，叶前辈也走了。你爹娘就快要没人记得了，你不醒过来我可是不会帮你祭奠他们的啊。”
不知是哪一次，周子舒又在用什么话哄骗温客行——他好像在这件事上发现了诱哄小孩子的快感，即使没有回应也始终乐此不疲——一滴清泪就从温客行紧闭的眼睛里滑落出来，周子舒抬袖去接，一下子被烫软了心肠，便又换了办法。
小孩子总该吃糖，周子舒想，老温小时候没吃上的甜他都给补上，那人那般喜甜，还能不肯醒吗？
好在山下随着四季山庄的重建另起了一片繁华，若是让他离开老温太久，他自然也是不肯的。
于是雪山上下日日有一道来去如风的身影，那话本里的神仙真的会飞，却总是端着一碗孩子才爱的糖水，而温客行榻边的甜味从此岁岁年年不间断。
04
温客行醒过来是在阿湘的忌日。
周子舒觉得阿湘是个小福星，该是舍不得他哥就这样两头牵挂，把他送回来还给自己了。
可是温客行却疼的说不出话。他本不厚实的底子被这一遭毁了个干净，虽说周子舒日日温养，可断了的经脉终究是难恢复到从前了。
内力一空，积压着的病痛来势汹汹，温客行终究因着那不为大过的欺骗于心难安，不敢再麻烦他的阿絮，就自己咬牙忍着。
万幸周子舒也不是从前无牵无挂万事不过心的浪客模样了。不知时节的护着这盏美人灯练出他绝世的好眼力，于瞧温客行一道自然最是精通。
他煎药回来瞧着那人伏在榻边摇摇欲坠，疼的喘气都不利落却一声不吭，一下子有点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意味。
气的有点不想管他，却也敌不过心疼。气势汹汹地上前擒了人，一手顺过去拿他的脉，另一只手搂住人靠坐过去的动作却轻柔的腻人。
周子舒哄着人把药喂下去，又纵着他足足喝掉小半碗糖水，才又扶他躺平，想让他歇歇又怕他再睡熟了不肯醒，便坐在床边不错眼的盯住他。
谁知刚醒过来的温大花孔雀也不消停，被他轻抚着胸口好不容易把气喘匀了就揪着他问这问那不肯消停。
“阿絮，现在是什么时节了？你的伤可都好了？外头是什么情状？你又何时习了医道？”
只有最后一句是真正想问的。不过其实也不需要问，雪山上只有他们两人，周子舒已然是天人合一自然无病无灾，学这劳什子的医药之流无非是为了他。可笑他这个本该是神医谷传人的受困于身世几乎半点医术不通，却逼的周子舒这个自幼舞刀弄剑起家的几乎成了神医那一挂。
周子舒却没有顺着他嘻哈揭过：“老温，我不敢瞒你，今日你最该去看看阿湘。可你这身子骨我也委实不放心，你得让我陪着你。”
意料之中的，这话让温客行一下子愣住，勉强牵起的苍白唇角再挂不住。他的阿湘，那么鲜活可爱的小丫头，没了，而且再不会回来了。
周子舒感觉他扶住的身体开始无意识的打着轻颤，一下子慌了手脚，“老温，老温，我在呢，阿絮在呢，你放松，乖，慢慢呼吸啊……”语义未尽话音已然带上了颤意。
温客行双眼半阖着，像是倦极了无力睁开，却又不肯乖乖睡去。一双枯瘦的手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死死攀住周子舒的一截衣袖，用力到指节泛白。
“阿絮，你带我去。我没事，你带我去看她吧……阿絮，我求你。”他像是要哭却哭不出来，泣音闷在胸腔里，出口的全是气声。周子舒也难受的说不出话，只能给人穿戴整齐了护重着下了山。
05
顾湘和曹蔚宁的墓碑还在山下，周围一片清净，想来成岭也常来看他湘姐姐。那丫头一生爱热闹，明亮的不似鬼谷里养出来的人，单这一点也能知道温客行对她有多在意多舍不得。也不知她和她的曹大哥是不是已经又遇见了，这一世把他们葬在这生机盎然处，来生该灿烂顺遂吧。
周子舒的意思是护着他坐着陪小阿湘说会话，那人却执意要跪下去。
温客行一生受尽磋磨，却不知怎得被逼出一身铮铮傲骨，不信鬼神不信人。在这世间能让他心甘情愿弯折跪下去的人不足五指，可是这是陪着他一路走过来的小丫头，是他告诫过自己要护着一辈子的人，却就那么带着他最多的祝愿在最美的日子里一去不复返。
周子舒不忍心逆着他，扶架着他慢慢跪坐在顾湘的墓碑前面，自己稍退开两步给他留出空间。阿行该和他的小丫头有许多话说，他虽担心却不该阻拦。
周子舒现下耳聪目明，温客行本也不曾真想瞒他。他带着咳喘声的低语就轻轻划过周子舒耳边，拨过他的心绪，带着点酸疼，却也是无奈。
“阿湘，哥对不起你，现在才来看你。本来以为很快能去陪你的，现下看来一时走不了了，你得好好顾着自己，下次见你哥才能安心……”
他刚醒来，根本没什么力气，说两句话就要停下来缓一缓。在阿湘面前也不拘着，左右那丫头看不见他，不用担心会被他这副模样吓着。
“丫头，你该见到那个傻子了吧，有他护着你，哥多少能放心些……下辈子你定能托生在个好人家，哥便不寻你了，免得干干净净的小丫头再跟着我沾一身血……”
周子舒看着那个勉力跪直的人儿像是连这山下温软的风也承不住，就慢慢软倒靠在墓碑旁。他还在说，声气却渐渐低不可闻，出来也有小半个时辰，周子舒再耐不住，走过去把人环住，让两个人的身体最大限度的紧紧相贴，他的额角脸颊就沾到一片冰凉湿润。
06
回程的路上温客行精神就不好了，他昏沉着软在周子舒怀里。梦里声声呜咽，一句接着一句的阿湘都带着血气，悲戚不似人声，像是那人走了连他的生机他的神魂也都一并带走了。
周子舒牢牢抱住他，间或抬手顺一下怀里的人苍白的发，嘴里不住唤他。他自认半辈子软弱无能，不及怀里这小疯子与天争与地斗不留余地，深恐自己留不住人，于是这一句句阿行都在告诉他，我需要你，不能没有你，就为了我再争一次，撑过去……
温客行睁开眼睛就瞧见两个挤在近前的脑袋。成岭见他醒了便识趣的退开些，去准备水和吃食，他便跟阿絮浸满担忧焦灼的一双眼睛对上。
比阿絮先冲出口的是一阵轻咳，周子舒就熟练地又把人兜在怀里，给顺着气息还温声哄他：“我们阿行辛苦了，今天有糖人吃呢。”
温客行就笑，如他们初见一般笑的狡黠又明艳，只是这人自醒过来不仅头发白了，连眸色好似也浅了，水润润的像盛了酒的琉璃新盏。于是没了从前的机灵劲儿，倒平白多出三分可怜，更像个新得了夸奖收了糖的乖娃娃。
温客行从前是个闲住了身子也闲不住嘴的性子，此番却囿于病痛被困在这床榻之间不得解脱，甚至久病虚弱连话也多说不得。加之顾湘一事他根本未曾放下，身心不畅，脾胃也不和，到了晚间饭点儿，周子舒好说歹说哄人吃口干粮，却引得人连连干呕。
周子舒手忙脚乱的去安抚人，哄他别忍着都吐出来，等人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周子舒倒先自责的眼圈通红。
“都是我不好，不该逼你的。阿行乖，哪里难受要说出来啊，都有我呢，别自己憋着受罪。”
温客行其实早已习惯自己忍。这么多年走下来，这世上的苦和难鲜少有他没遭过的，他最知道说出来根本毫无用处，也早忘了怎么通过哭诉和撒娇减轻痛苦。可是看着周子舒满是不忍愧疚的神情，他好像就突然学会了把这苦难一分为二来缓解的办法。
“阿絮，我疼。你抱抱我吧。”
于是被一个熟悉的怀抱紧紧环住。
“阿絮，你答应我的糖人……”
于是甜甜的滋味就塞满了唇齿。
“阿絮。”温客行把头贴在那人颈窝处，声调低低的，却难得正经，“你别怕，我一直陪着你。”
于是天涯孤鸿有温巢，无根行客有归处，而有一个人即使身若飞絮也不再需要漂泊。
07
此心安处是吾乡。
还有很多甜宠日常可以期待
记得留下评论、小红心和小蓝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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